朝为稚儿暮白头——忆弄堂里的学生时代

秋老虎余威渐消,阴雨绵绵中度过了短暂的周末。看到路旁的校车方忆起开学了,那悠长的暑假原来刚刚过去。每每此时,总要深吸一口气,以掩盖那一声长叹。在弄堂里的那段学生时代,是我们的青铜时代,质朴刚强,是我们的黄金时代,烂漫璀璨。往事不再,那条弄堂也早已被拆,但是今天,我们回到过去再开学一次吧





最后三天的暑假作业

 

开学最怕的是什么?是收暑假作业。乖孩子直接上交,毫不推脱;熊孩子的暑假作业呢?今天没带明天也没带,还会有更绝的理由——刮台风吹没了、淹坏了。可怜我们这些不乖也不坏的孩子,那两个月玩得有多忘乎所以,最后三天就有多悲惨。被关在家里哭彻乌拉补作业,姆妈拿着蒲扇,你以为是给你扇风,那是专门拿来调低你的哭声音量的,哭声一大“啪”就呼上去了。





想抄弄堂小伙伴的吧,人家也没写等着抄你的。而那些写完的小气鬼就是不肯借来抄抄,一个暑假的情谊在那三天恩断义绝。当然这样的恩断义绝开学后一粒华华丹就能和好如初,什么?一粒不够?那就两粒!


向前奔,不知愁


和好了就可以继续一起上下学了。弄堂里总是可以看见一个孩子在另一个孩子的家门口催着快点快点再快点,路上还要气鼓鼓地走在前面,嘴上说着绝交第二天早晨依旧在门口等着。那个时候还没有校车,学校离家近的会三两结伴步行去上学。离家远的要么是家长接送,要么是自己搭辫子车。大清早的辫子车最难挤,满满当当一辆车,司机“推屁股”才好关上门。童年早餐大多是弄堂口的点心店买的“四大金刚”,路上吃完也差不多到学校了。




刚开学的我们总是坐不住的,现在想来,应当是“暑期综合症”。上课不是神游,就是战战兢兢偷摸着看小人书、抄歌词本、传传小纸条。眼保健操的那五分钟,闭眼睡觉的有,睁眼玩闹的有,嘴里塞糖的有,奋笔疾书提前写作业的也有。课桌里最重要的不是书本,是会滴滴响提醒你它饿了的电子宠物。班里最让人羡慕的不是拥有双层文具盒、双头橡皮的同学,而是那个水彩笔干了,鼓捣鼓捣还能再画出颜色的“神笔马良”。


弄堂里的童年


然而这些各式各样的人儿,放学后都奔腾着聚为洪水,冲向校门口。随后四散分布在弄堂口的烟纸店、路上的国营商店以及文体店。玻璃弹子、划炮、抽卡,还有那些小零食,大大卷、小浣熊、西瓜泡泡糖,都是我们的心头好。女孩子喜好去文体店,选个笔啊贴纸啊要半天,结伴的男同学们只能在门口刮牌子等待女士们。细细想来,那是最美好的青梅竹马——你慢慢挑,我等你。


到家了,先干吃一勺麦乳精,再泡一勺。可不能被姆妈看见干吃哦,当心巴掌呼上来。为什么呼你,不是不给吃,牙都烂没了还吃,换牙的时候姆妈最操心了。不知道你们的牙怎么掉下来的,自动掉的?磕掉的?我可不是。

 

牙齿很松动快掉的时候,我爱含一颗大白兔,软了就开嚼,齁甜的大白兔降低了痛感,吧嗒,牙被大白兔粘掉了。这个粘掉的时机是无法确定的,你不知道它什么时候掉,但它真的快掉了,你想让它掉了长新的,但又有点舍不得。在这矛盾且自嗨的状态下,大白兔带走了我的牙,还有那颗决定回到家先写作业的心。





口腹餍足了,放下书包,男孩子定是要先白相,滚铁环、打弹子、刮片子,这些阿拉小辰光的游戏不知道你们还记得多少?犹记得三个人玩的抬轿子!两个人抬,一个人坐在上面,很多小宁爱抬不爱坐。抬人的喜好摇摇晃晃吓唬被抬的,但是坐着的多刺激,我那个时候最爱做被抬的那个,摔哭了也无所谓。小姑娘大多写完了作业才出来跳皮筋、炒黄豆、造房子。





余晖下,那些现在看来没有理由的追逐嬉闹,灶披间哐哐当当炒菜声,还有那一句悠长的“好回来吃饭了”,构成了一条弄堂、一片区域里的童年。


吃完饭就好捞瓜了,把井里凉了一下午的瓜吊起来,一条弄堂里几个娃娃分分就没了。小时候一度以为阿爸姆妈他们不吃,只爱吃我们吃剩的瓜皮。哎?突然有些心酸了呢。





瓜吃完,“夜生活”便开始了。北斗神拳、太空堡垒这些动画片不知道你们小时候有没有看过。作业没写完也要厚着脸皮去看电视,总被阿爸赶去继续写作业。我们还会学着大人在外面乘风凉,铺块席子在地上,玩小霸王、下斗兽棋。坐不住了就在昏暗的弄堂里捉迷藏、玩闹吓唬人。小时候觉得,没有作业自己就是个魔王,疯玩嬉闹。现在看小时候的自己,有作业却不写才是真混世,无法无天。




转身已白头

 

月上中天,弄堂归于安宁。兴奋了一天的他们沉沉入睡,而我们大梦初醒。几度秋凉,童年远去,现在是大人模样。儿时的伙伴也丢失在弄堂的转角、人生的路口,最终踽踽独行的是每一个人。时光似梦幻泡影、如露如电,我们再也没有强制的“开学”,而那份童趣、童真也葬在渐逝的弄堂里,世间再无九月一。